“你会给对方准备什么圣诞礼物?”11月19日晚,在英国独立电视台展开的议会选举首场电视辩论中,一名现场观众向台上的保守党党首、首相约翰逊和最大反对党工党领袖科尔宾提出这个问题。
“当然是我棒棒的‘脱欧’协议副本啦!”这是约翰逊第一反应给出的答案。过去三年半,英国深陷“脱欧”泥潭,至今未能完成“脱欧”,整个国家也被拖入严重的内耗和分裂之中。
如何破局?英国的领导人决定再次诉诸大选——12月12日议会选举,试图借此凝聚政治共识、改变朝野势均力敌的形势,进而推动在有协议的情况下于2020年1月31日“如期”“脱欧”。
【玩砸了】
时至今日,很多人依然对卡梅伦这个名字很熟悉,正是这位1812年以来英国最年轻首相,打开了英国“脱欧”的潘多拉魔盒。
2010年5月6日,不到44岁的卡梅伦带领保守党赢得议会选举,尽管未能获得过半数议席,但他与自由民主党顺利达成协议联合组阁。同月11日,卡梅伦觐见英国女王接受任命,正式出任英国第75任首相。
从政治新星到政党领袖,卡梅伦和保守党一举结束了工党长达13年的执政。然而,年轻的卡梅伦在第一任期过半之后,遇到党内“疑欧派”给他个人乃至保守党政治前途带来的不确定性。如何确保自己的相位?如何确保保守党继续执政?这是卡梅伦不得不考虑的问题。
作为孤悬于欧洲大陆之外的岛国,历史上英国一直奉行均势政策,与欧洲大陆若即若离,被称为“光荣的孤立”。二战后,英国加入欧盟一波三折,入盟后也是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——不加入欧元区和《申根协定》。
卡梅伦
受到历史、地理、文化等因素影响,英国人向来对欧洲事务不太关心,英国政坛也始终有一股“疑欧”势力。卡梅伦领导下的保守党内就有这么一批人,而且实力不可小觑。
为确保自己和保守党继续执政,卡梅伦许诺:只要成功连任,将同意举行“脱欧”公投。卡梅伦的算计,是用全民公投来彻底打压保守党内那些“疑欧派”,巩固自身党内权威和政治地位。同时,借“脱欧”公投施压欧盟,加快司法、移民、财政和金融监管等英国关注领域的改革。
不过,早在卡梅伦决定搞“脱欧”公投之前,其政治伙伴、财政大臣奥斯本便直言劝谏不要轻易诉诸公投,不但结果难料,而且政治影响深远。当时持类似意见的内阁大臣不在少数,但卡梅伦一意孤行。
英国民众不关心欧盟事务,有关欧盟的问题仅排在2015年大选英国选民担忧的十大问题末位,他们对日益庞大繁冗的欧盟机构和运行效率无感,对由此引发的欧盟改革不感兴趣。而且,“脱欧”公投前的各类民调,几乎都预测英国将继续留在欧盟,卡梅伦吃准了这些看似靠谱的“民意”。
2016年7月13日,卡梅伦在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府门前发表告别演讲,并与家人一起离开首相府。
与以往相比,2015年大选已经显现出政治“碎片化”趋势。二战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里,保守党或工党总有一个能在大选中赢得过半数议席。2015年大选前,两党支持率交错领先,差距很小。同时,英国独立党、苏格兰民族党等小党支持率迅速提升,自由民主党也有一定号召力,“两强相争”变为“群雄逐鹿”。
小党壮大分散了选票,传统大党难以主导大局。上世纪50年代,保守党和工党所获票数加起来能占总选票数的97%。如今已经不足70%,原有的政治结构被打破,导致2015年大选成为二战以来英国最难预测的一次大选。
结果众所周知,卡梅伦2015年5月成功连任,2016年2月20日宣布同年年6月23日举行“脱欧”公投;公投以微弱优势决定英国“脱欧”,次日卡梅伦宣布将辞职。
2016年7月13日,特雷莎·梅觐见英国女王,接受任命出任首相。
【赌输了】
卡梅伦拉开了英国“脱欧”大幕,真正成为主角的是特雷莎·梅。卡梅伦执政6年,特雷莎·梅当了6年内政大臣,是英国近半个世纪以来任职时间最长的内政大臣。
在保守党内“硬脱欧派”约翰逊等大佬急流勇退的情况下,特雷莎·梅顺利当选党首,并于2016年7月13日正式就任英国第76任首相,同时也是继撒切尔夫人之后英国第二位女首相。
特雷莎·梅誓言要带领英国完成“脱欧”进程,重新塑造一个“全球化的英国”。然而,在那之前,她是一位坚定的“留欧派”,入主唐宁街10号后才转变为“软脱欧派”。
为了党内团结和着手推动“脱欧”,特雷莎·梅积极拉拢党内“硬脱欧派”,约翰逊被她邀请入阁出任外交大臣。平衡党内分歧成为贯穿特雷莎·梅整个首相任期的一大要务。
更令她沮丧的是,2016年底的一场“脱欧”法律诉讼打到了英国最高法院,后者裁定政府的“脱欧”协议须经议会表决通过方能生效。特雷莎·梅出师不利,“脱欧”程序还没启动,就先输掉了主导权之争,为接下来三年“脱欧”进程卡在议会下院埋下伏笔。
英国议会下院
作为继任首相,虽然任职程序无懈可击,但毕竟特雷莎·梅只经过党内选举,而非通过赢得大选上位,党内外的权威性显得不足。为了巩固党内领导地位和首相执政权威,特雷莎·梅在2017年4月突然宣布同年6月提前举行议会选举,试图给工党等反对党来个措手不及,同时凭借大幅领先的民意支持率,一举进一步扩大保守党在议会下院的席位优势,确保顺利推进“脱欧”。
看上去一切都对特雷莎·梅和保守党有利。然而,这场政治豪赌却以失败收场。在议会下院650个议席中,保守党从331个降至318个,反对党工党席位猛增90多个,以至于特雷莎·梅不得不与拥有10席的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结盟。
这下特雷莎·梅不仅要与党内“硬脱欧派”较劲,还得考虑北爱民主统一党的立场。事后证明,特雷莎·梅与欧盟达成“脱欧”协议后,正是其中涉及北爱尔兰地区与爱尔兰边界的“备份安排”招致北爱民主统一党和保守党“硬脱欧派”的不满。
今年5月24日,特雷莎·梅在首相府外含泪宣布卸任时间表。
可以说,2017年6月的提前大选,反倒削弱了特雷莎·梅作为党首和首相在保守党内外的威信。从那以后,特雷莎·梅至少遭遇5次党内“逼宫”,从2017年10月30名保守党议员“闹事”,到一个月后40名议员,再到2018年9月50名议员——达到党内不信任投票门槛。2018年12月,特雷莎·梅挺过了党内不信任投票,但紧接着在今年3月又有多达11位内阁大臣敦促特雷莎梅辞职。
下台呼声之所以愈发密集,缘于她2018年11月与欧盟达成的“脱欧”协议,在今年3月29日“脱欧”大限之前三次被议会下院否决。尽管“脱欧”期限一再推迟,但“脱欧”协议却被判了“死刑”。迫于党内外压力和现实窘境,特雷莎·梅在今年5月含泪宣布卸任时间表。
鲍里斯·约翰逊
【他来了】
7月23日约翰逊当选保守党党首,次日正式接替特雷莎·梅,出任英国第77任首相。如果说奔走在最前线的特雷莎·梅“脱欧”大戏的“明线”,那么出身精英、言行乖张、发型奔放的约翰逊则是“暗线”——他从未缺席“脱欧”进程,将英国推离欧盟,把自己送上首相宝座。
当年“脱欧”公投前,作为“疑欧派”代表人物,约翰逊高调为“脱欧”造势,甚至宣称一旦英国退出欧盟,每天将省下给欧盟的3.5亿英镑。事后证实,这是夸大其词,但“脱欧”大局已定。
作为党内大佬和“硬脱欧派”代表人物,三年半以前约翰逊完全可以与特雷莎·梅争夺党首,但聪明的他知道推进毫无先例可循的“脱欧”程序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,因而他选择等待时机。
而且,约翰逊深知凭借保守党内的分裂局面完全可以制衡特雷莎·梅。果然,特雷莎·梅上台后,邀请约翰逊出任外交大臣这一内阁要职。这样一来,约翰逊既保持了党内影响力,又通过外交大臣职位获得高曝光度,间接影响“脱欧”。
2018年7月,特雷莎·梅敲定“脱欧”计划——“契克斯方案”后,约翰逊第一时间反对并辞职。约翰逊等多位内阁官员辞职,进一步加剧了特雷莎·梅的执政危机。
不过,约翰逊上台后,很快就尝到了当初特雷莎·梅在议会吃过的苦头。他明面上坚持无协议也要“脱欧”,结果议会通过法案断了“硬脱欧”的念想;暗地里加紧与欧盟谈判,最终于10月17日与欧盟达成新“脱欧”协议。
今年9月初,他曾在6天内两次发起有关提前大选的法案,均未获议会通过。为了组织“无协议脱欧”,保守党1名议员直接“叛变”到了自由民主党一边,另有21名议员因议会投票时“反水”而被开除出党。这些直接导致约翰逊的保守党政府成为少数派政府。
然而,这份新协议仍然难过议会关。眼看10月31日如期“脱欧”无望,约翰逊10月28日第三次诉诸提前大选,仍然未果。他随即改变策略,第二天提交了一份通过门槛更低的简单动议,如愿在12月12日提前大选。
12月12日大选前,约翰逊与工党领导人科尔宾(左)进行电视辩论。
这次议会选举被认为是二战后英国最重要的一次大选,也是英国近百年来首次在“圣诞月”举行大选。这次大选不仅事关英国能否组建一个稳定的多数派政府,更重要的是能否在2020年1月31日如期“脱欧”。
根据曾准确预测2017年大选结果的民调机构YouGov的模型,保守党可能获得359席,多于2017年大选时的318席,是1987年以来保守党取得的最佳成绩;工党可能获得211席,少于之前的262席。目前,保守党支持率为42%,工党支持率33%。约翰逊表示,如果赢得选举,将在明年1月31日如期“脱欧”。
4年半时间三次大选,深刻改变了英国,它不得不重新找准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定位,它不得不面对日益分裂的社会和政治生态,而且它“脱欧”后的未来也充满不确定性。
(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 赵恩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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